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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2020年05月19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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惶者生存和耗散結構
任正非在強調自我批判的重要性時,經常會描述一個高度危機的場面,把公司置身于一個隨時可能死亡的境地,從而問道,當此之時,我們怎么辦。“是不是員工工資減一半,大家靠一點白菜、南瓜過日子,就能行?”(《華為的冬天》)“如果金融危機進一步延伸爆炸,貨幣急劇貶值,外部社會動蕩,我們會獨善其身嗎?我們有能力挽救自己嗎?我們行駛的航船,員工會像韓國人賣掉金首飾救國家一樣,給我們集資買油嗎?”(《一江春水向東流》)
任正非這種反問的語氣,表明他對員工給予的答案是悲觀的。那么,要避免犧牲大家更大利益去挽救危機中的公司,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真正的危機不要發生,或者是在冬天到來時,仍有充足的棉衣。為此要做的就是思考自己可能影響公司生存的因素(自我批判),發起挽救公司的行動(艱苦奮斗)。
用企業生死存亡的假設,去論證某種企業精神的必要性,這是任正非一貫的方法。正因為如此,任正非很少向員工談論公司的成功,他甚至不認為華為是成功的,在《北國之春》中,他說:“什么叫成功?是像日本那些企業那樣,經九死一生還能好好地活著,這才是真正的成功。華為沒有成功,只是在成長。”他還曾經明確提出,要杜絕出現任何有關公司進入財富全球500強之類的宣傳。
“唯有惶者才能生存”,這是任正非觀察日本企業后的一個結論,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思想。
然而,居安思危雖然是人們長久以來的共識,但是太平日久,由盛轉衰也是最常見的歷史圖景。要讓企業保持流水不腐的健康狀態,光有企業文化運動也是不夠的,因為運動式的文化教育也會有疲軟的時候。因此,需要發明一種策略,迫使公司處于饑餓狀態,激發組織持續的求生欲望。任正非為此提出了“耗散結構”這一概念。
耗散結構本是一個熱力學概念,由比利時科學家普里戈金(I. Prigogine)提出,這一理論認為:“耗散結構存在于開放系統中,靠與外界的能量和物質交換產生負熵流,使系統熵減少形成有序結構。”任正非發揮了這一概念,并將“耗散結構”應用于公司的經營中,以防止公司發生臃腫、肥胖的不健康狀態:“我們有能量一定要把它耗散掉,通過耗散,使我們自己獲得一個新生。你每天去鍛煉身體跑步,就是耗散結構。為什么呢?你身體的能量多了,把它耗散了,就變成肌肉了,就變成了堅強的血液循環了。”在一次私下訪談中,任正非還表示,2011年華為招聘了近3萬名員工,為的就是降低公司當年的盈利能力,“兩年以后,這些人就變成小老虎,又到外面搶糧食了”。
通過耗散結構,讓組織保持饑餓,這是任正非的設計。對組織是如此,其實對個人也會如此,筆者曾讀到美國詩人吉爾伯特82歲時的訪談,他這樣形容自己的一生:“我過的生活如此豐富,在許多方面。依靠陷入愛情,依靠保持貧窮。我在這么廣的地域內過的生活都保持了本然的自己……我過了非同一般的生活。”實際上,喬布斯也曾說過相似言論,他說的是:“保持饑餓,保持愚蠢。”
筆者最近還讀了一部談論人類社會發展史的著作《槍炮、病菌與鋼鐵》,這本書提供了一個從進化論的角度論證華為“耗散結構”的觀點。作者賈雷德·戴蒙德是一個生理學家和哲學家,他在新幾內亞考察時發現,那些遠離當今文明的原始部落人,可能比沉浸在現代科技中的我們更加聰明。作者為這一觀點提供了兩點解釋:其一是新幾內亞人需要用自己的全部精力來對抗四周的兇險,隨時保持緊張狀態;其二,他們從小就不會被動接受電視、電影、廣播等帶來的娛樂,而是進行積極的人際交流。“促進智力基因的自然選擇,在新幾內亞比在人口稠密、政治復雜的社會可能要無情得多。”從這一觀點出發,我們也可以說,耗散結構的目的是為了讓華為人時刻能夠感知到四周環境的無情,而不至因為過度肥胖失去了對危險的反應。
耗散結構有一個“保持饑餓”的初衷,但耗散結構如何從企業的主動行為轉化為員工的自覺行動,使企業里的人也接受并實踐這一策略卻是個問題。這個問題的困境,其實也是華為未來危機的一種呈現。
文章摘抄于:《華為哲學概論 》作者:樓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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