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7年,陳敏辭職,創辦了溫州華聯服裝廠,主要生產男式西服,借助那幾年全國流行溫州服裝的潮流,服裝廠第二年就賺到了100萬,并很快樹立了“金頂針”的品牌。
如果陳敏沒有遇到鄭元忠,或者說如果鄭元忠沒有遇到陳敏,很難說今天中國是不是還有一個價值1.1億的莊吉品牌。鄭元忠,溫州著名的“八大王”之一,曾在20世紀70年代辦廠而被割資本主義的尾巴。在政策允許過后,向來膽大的鄭元忠東山再起,放棄老本行機電,創辦莊吉,改做服裝生產,卻不順手。在一次商會活動中,兩個人終于遇到了,鄭的膽識和陳的經驗惺惺相惜,一拍即合,陳敏帶著他的全部家當,600萬元,投進了莊吉的懷抱,并以比鄭元忠少得多的股份,擔任了企業的董事長,而鄭元忠擔任總裁。這種權力結構,在中國民營股份合作制企業里,極為罕見。
1996年,莊吉集團成立,然后在短短幾年間,把專賣店開遍全國。因此,溫州人以羨慕的口氣評價陳敏和鄭元忠——絕配。
二、面對面
陳敏認真地說——我這個人從小孩子開始,父母和周邊的親戚朋友都喜歡表揚我,因為我很乖,很聽話,很懂事,一點都不調皮,我就更加覺得自己必須是個乖孩子,到了學校也是這樣,老師的表揚只會變成鞭策,我不敢做一件壞事,結果到了現在,社會給我的榮譽越多,對我越是肯定,我對自己就要求越高。
看著他的臉,我有些微的不安,因為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老板,會這樣說自己。每次采訪,都希望采訪對象能多說點個人的事,但他們都不太情愿,總樂意給我講事業的宏偉篇章,覺得那才是正事。沒想到陳敏一開口,卻又把我嚇了一跳——他是個老板嗎?怎么像個三好學生呢。
葉公好龍一詞就是我的自我批評。
當然,在我接觸到的老板中,陳敏絕對算得上個異類。第一,我是在報紙上看到他的手機號的,大多數老板遞出來的名片上都沒有手機號,你找他必須通過秘書什么的層層通報,像陳敏這樣堂而皇之地公布于眾的,暫時還無第二人,他說,“我不計較別人半夜三更打電話找我,因為別人想到我了,我要尊重別人”。第二,像陳敏這樣,把社會價值和人生價值這兩個詞語反復使用的老板,也沒有第二人,以至于,一個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在這種場合出現的詞語出現了,我不由自主地問:“雷鋒對你影響很大吧?”
等到把采訪錄音整理完以后,我完全明白了自己問得有多傻。對于一個生于20世紀60年代的人來說,前有英雄獻身革命事業的昭示,后有改革開放大時代的沖擊,對社會的理想和激情是注定的命運,只是,很多人力不從心。
陳敏很幸運,先積聚了財富,然后用財富去實現理想。
陳敏簡歷
1961.1生溫州人大專高級經濟師
1983——1986年溫州市工藝美術研究所工作
1987——1993年任溫州市華聯服裝廠廠長
1993——1996年任溫州市金頂針制衣公司總經理
1996——今任莊吉集團公司董事長
2000——今兼任溫州市服裝商會會長
主要社會兼職
溫州市龍灣區政協副主席
溫州市工商聯(總商會)副會長
中國服裝協會常務理事
浙江省服裝協會副會長
訪談正文
(一)現在:開始追求社會效用
記者(以下簡稱“記”):我很好奇,一個董事長,丟下自己的公司不管,每周在這里工作5天,又沒有任何報酬,你圖什么?
陳敏(以下簡稱“陳”):每個人有不同的階段和不同的追求,在開始創業初期,主要是為了追求一個經濟效益,提高自己的物質生活水平,等企業到了一定的規模之后,人也滿足了自己的基本生活要求以后,開始追求自己的事業,滿足事業心,追求一種社會效用,所以我一直覺得從事服裝商會工作意義非常大,雖然它不能從經濟意義來反映我自己的成績,但是我可以從社會對服裝商會的評價,看出自己的業績和社會價值。
記:我聽說你在來擔任會長的時候,莊吉董事會成員除了總裁鄭元忠以外,其他人全部反對?
陳:對,因為從企業股東的角度來看,董事長去當會長肯定會分散一些精力,對公司的經營可能會帶來影響,但是從長遠眼光來看,也是有利于莊吉發展的。我是這么認為,企業要發展,不僅是靠自己內部的努力,還要靠外部的環境來制造良好的氛圍,所以我說如果溫州服裝商會沒有一個很好的帶頭人,溫州服裝整體在全國沒有競爭力的話,你莊吉在溫州也很難有很大的發展,那么把服裝商會搞好就是把莊吉搞好。后來他們也同意了我的觀點。
記:可是我聽說鄭元忠贊成你去的一個重要原因是“朝中有人好辦事”?
陳:他最初是這么認為,他以為我當了會長以后,肯定對莊吉在某些事情上有好處,但是我當會長以后,他的想法根本沒得到兌現。因為我要把這個會長當好,就必須要公正,一開始鄭元忠他們都很不理解,說你當會長了,怎么我們莊吉還老是擺在后面?我說既然你是這樣想,那大家都會這樣想,眼睛全部盯著我,看我會不會以權謀私,在很多敏感的地方,人家都在看莊吉的姿態是怎么樣,你陳會長的姿態怎么樣,所以我必須要把自己擺在公正的位置,甚至有時候還要姿態高一點,還要讓一點步。我對他們說,你們不要想從我當會長中獲取什么好處,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,我當這個會長,在社會影響和榮譽上對莊吉是有好處的,這點是無形當中帶來的,因為我當會長以后,接觸的方方面面比較多,在介紹我是會長的時候,也同時介紹了我是莊吉集團董事長,這是無形的。
(二)未來:投身公益
記:現在有些商人和政府特別接近,他們希望是“紅頂商人”,認為這樣對企業經營有好處,你會向這個方向發展嗎?
陳:企業的發展需要社會各方面的關心和支持,特別是需要得到政府的支持,所以現在辦企業的企業家確實是越來越關心政治,參政議政意識也提高,也是為了企業更好的發展,這是無可非議的。我當會長確實是要和政府打交道,但我是有其他考慮。我一直在想,在創業的初級階段,通過自己的膽識、眼光和判斷,已經完成了創業的過程,但是在企業的生存和發展過程當中,我開始覺得自己力不從心,畢竟原來沒有受過很高的專業方面的教育訓練,所以如果企業再發展、再提高的話,我可能會提前退出企業的經營。那個時候我就想把自己多年積累的經驗,投入一些社會公益活動,多去參政議政,我覺得這樣對社會是有作用的。但是我不會追求當官,我是看到了社會發展和進步對人類是貢獻,我從經濟方面能夠盡力對社會做些有益的事情以外,如果還能夠通過自己的智慧和能力,能夠做一些公益的、慈善的活動。
記:有你這種想法的企業家你接觸得多嗎?
陳:不多,溫州企業家大部分都是從個體到家庭作坊,然后到現在的企業,他們的思想一般都還停留在以個人的經濟效益為目的的階段,如果力不從心了,就交給下一代繼承,自己去享受了,但我的想法不一樣。從辦企業開始,我就是和幾個同學合伙辦服裝廠,一直到現在做企業,我更多地是追求社會效應,自己個人生活方面也很簡樸,開支也不大,也不是很追求享樂的人,更多地是工作,人家都說我是“工作狂”。另外,我一直也有一個觀點,不管今后有多大的財富和事業,我不一定交給子女,我只有一個女兒,我希望她將來能夠從事有文化的、高雅的工作,不一定要像我這樣經商,我覺得女孩子經商不一定好,我希望自己的財富都不要有子女繼承,我為她現在的培養提供條件,讓她接受更好的教育,以后可以自己生活得很好,對社會有用,我不愿意她拿現成的財富去享樂終身。所以,我一直在想,以后我退出企業的經營了,股份還在里面,我作為一個投資者獲得利益,那些積累如果夠成立一個基金的話,我會去設立一個基金,或者去建一些教育方面的公共設施,或者就直接貢獻給企業。
記:你現在談的未來是你一開始創業時就夢想的未來嗎?
陳:創業初期是沒有這些想法,而且也沒有想到今天會干到這么大。當時以為自己就是能夠去賺一點錢改善生活。本來我在國家單位,父母都是干部,家庭經濟條件也不錯,我出來經商,是因為我這個人比較適應社會。我覺得當時溫州的經濟改革開放,初步形成市場經濟以后有很多的商機,如果我在研究所里面虛度光陰的話,太可惜了,而且我蠻有信心自己能夠賺點錢,還可以存點錢娶老婆。另外一方面也是虛榮心,我覺得自己肯定會比別人出色,做得好一點。只是后來隨著企業規模的不斷擴大,思想境界才跟著提高。不過這個提高與我始終是與別人合伙做有很大的關系,企業所有的效益不是我一個人的,我更多地是考慮到集體的利益。
記:一開始就走的合作化道路?
陳:對,這種形式當時溫州很少,我們幾個同學合伙能夠成功地合作了十幾年,在溫州很少。
(三)個性:特別容易受教育
記:你說你是內向、不愛說話、組織能力又差的人,感覺不像一個自己創業的人,是怎么成功的?
陳:我覺得自己的成功最主要的是善于與人的交流,善于與人合作。我覺得我這幾年的個人發展和事業的成功,確實不單是靠我個人,我從來沒有當過個體戶,都是靠集體的力量,我這個人最大的成功就是善于調動大家的積極性,發揮團體的合力,我成功的奧秘在這里。
記:你很容易找到合作伙伴?
陳:對,我從金頂針跟四個股東合作了10來年,到莊吉這5、6年,包括我現在當會長,大家都能合得來,我覺得我就是能和別人融合。
記:錢對你來說有什么用?
陳:錢最大的作用可以幫助我實現我自己的目標,我要去辦一些事情,辦出一定的社會效益,一定需要經濟來支撐,把企業辦得很好,品牌打得很響,也需要錢,所以我賺錢是為了更好的發展。這是一個目的。錢在我個人消費上非常有限,而且現在這么忙,根本沒有時間去消費,吃飯都是應酬了,我也不追求住別墅啦、開好車什么的。
記:你開什么車?
陳:奔馳車,去年才買的,主要是身份的要求,工作的需要,必須開這個車,如果不考慮這個因素的話,我覺得沒必要開這么好的車,完全是浪費嘛。我住也是住普通的商品房,140多平方米,我一天到晚忙,在家里的時間有限,就一個女兒,何必那么奢侈呢。我不講究物質的東西,更多的是精神的享受。
記:我注意到你反復提到精神的享受、對社會的貢獻,這真的來自你的內心世界?
陳:我這個人特別容易受教育,小時候在書本上學到很多好的,像雷鋒那些英雄人物對我產生非常深的影響,再加上后來通過社會的接觸,我有非常深的感受,像那些溫州華僑、臺灣港澳同胞回到家鄉來捐贈,建學校、修路,我覺得這個錢拿出來比交給子女完全不一樣,子女過得再好,也只是你的子女記住了他的老爸,你交給社會,你說今后的世世代代有多少人記住你?它們的價值完全不一樣。這些人的做法對我影響很大。有一年我參加一個商會代表團到了印度尼西亞,那里有個中華總商會的會長出面接待我們,那個會長70多歲了,精神很好,而且周圍的人都非常敬重他,我想我老了的時候,能夠像他一樣,非常地開心了。因為能夠做到周邊的人都說你好,我覺得是做人的最高價值。這些對我都有影響,所以我從小到大,都一直想要做一個社會認可的人,被社會肯定、贊揚的人,我一直追求這種目標。
記:會不會有人說你傻?
陳:傻不傻看你從哪個角度講了,香港首富李嘉誠大家都很尊重,不論是商界還是政界,為什么呢?一是他把自己的事業做好,二是他有一顆慈善的公益心。他做得很成功嘛,我看也沒有誰說他傻,他傻的話也不會把事業做得這么大。他就是我的榜樣,事業上要成功,對社會要有公益心和奉獻心,人的價值,就是從能力和品德上來體現嘛。
外一篇
管理民企:無情才是真有情
記:我們知道你最初下海是和同學合作,而且也一直合作得很好,為什么你會抽身出來,放棄已經做得不錯的“金頂針”,據說當時鄭元忠的莊吉經營狀況還并不理想?
陳:這一點跟我追求的目標有關系,我在“金頂針”完成了原始積累,初步打出了品牌,就想追求更大的目標。但金頂針的其他股東開始保守了,不想再去冒風險。我和鄭元忠接觸后,感覺他那個人很有魄力,胸懷也寬闊,很有遠見,莊吉經營不好,是由于他對服飾行業不了解,是外行,他是從電器轉過來的,但是他希望要搞就搞出中國名牌來。我覺得跟我的理想非常吻合,而且,我感覺他的性格跟我是個互補,他是外向型的人,我內向,他的表達能力、活動能力都很好,而我是這幾年提高了一點,原來很差的,但是我善于思考。另一方面,他的廠房、設施全部現成,我想憑我十幾年的經驗,我們合作正是優勢互補,強強合作。
記:原本老板要分別放棄一些自己的東西來進行合作,很不容易吧?他怎么邀約你的?
陳:他在經營不善的情況下,想尋找合作伙伴,挽救這個企業,他看到我當時在溫州服飾界頗有名氣,覺得他缺的就是我這樣的人。我在跟他商談過后,本來計劃是成立集團,把金頂針并在一起,但我的伙伴不同意,我就個人退出來,把資金加入到莊吉。因為當時鄭元忠也說了,過來合作的話必須要全身心地投入,要把后路堵死,才會專心地背水一戰。就因為這個,他還要我當董事長,他說,你不當董事長的話你還是有可能三心二意。所以,雖然當時投資能力他比我強,股份比我多,但他謙讓了,就是為了把我的心拴住。當然,他也看到了,在服飾行業我比較熟悉,他認為我來拍板,方向才會把握準,如果僅僅是當助手的話,方向還是由他來把握的話,還是不行。
記:但中國有句古話,“一個和尚挑水吃,兩個和尚抬水吃,三個和尚沒水吃”……
陳:三個,莊吉剛好是三個(笑)。
記:你們怎么做?
陳:現在很多企業的合作,一開始都是錢在合作,你有多少錢,我有多少錢,大家合在一起,資金實力雄厚了,然后大家根據出錢的比例來劃分各自的權利,這樣的合作成功率很低。因為企業在經營過程中不是以錢來運作的,不單要靠錢,主要還是靠人,所以以錢合作的,很難處理好人的權利、職責和能力的分配。我們莊吉好在哪里,就是三個人是以能力來合作的,互相之間有互補性。
記:三個人怎么做,才可以既不形成人力的浪費,又彼此充分的信任?
陳:這主要是需要明確的分工,因為矛盾一般出在同一個事情上有不同的觀點,所以我的想法是我們三個人的工作盡量不重疊,各自負責的事情各自承擔責任,同時給予充分的權利,這樣每個人把自己的工作就會做好。我一直在說,企業里面管理層必須做到三個到位:職、責、權,不能有職沒權,有權沒責,我相信,只要做到三個到位,就不容易出現矛盾。當然做到這一點比較難,并不是每個企業都能做到,但是我覺得這里面有一點,凡是股份合作企業,必須要制度化管理。
記:不管合作者之間有多么深的感情,制度化管理才是保障?
陳:對,如果是說合作企業里面是施行的家長式管理,一人說了算,那肯定會產生矛盾,所以要制度化管理,把得失放在一個公開的環境下,大家都會共同來承擔,矛盾也會減少。
記:一些股份合作企業,有時候的矛盾不是來自股東自身,而是因為他們在企業里面工作的親屬而產生,你如何解決的?
陳:我最忌諱在企業里面帶有親緣、血緣關系的,從金頂針開始,我一直主張高層管理人員不能帶家屬進公司,到了莊吉后,我還是這樣堅持。我的一個表兄弟大學畢業后,想應聘進來,問我能不能夠考慮,我說雖然你很優秀,公司也需要你這樣的人才,但是正因為你跟我有這么一個關系,你就不能被錄取。就是因為我以身作則,所以大家都很響應。
記:有沒有董事會成員想違反的?
陳:有,包括鄭元忠副董事長,他也多次提到他的子女現在長大了,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,希望放在自己旁邊工作,有個培養,也可以照顧一下。我在董事會上就提出來,絕對不允許,這是原則。我說你子女沒事干,你自己想辦法在經濟方面去補助。
記:鄭元忠的股份比你多,人家當時又謙讓了你做董事長,你這樣做大家不是會說你很沒人情?
陳:大家都這么勸我,說中國人畢竟是要講人情的,但是我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服他們,我說我也不是無情無義的人,可是我要考慮到企業要不要發展,不利于企業發展的我們必須要有原則性,這才是對大家都有利的事情,才是最大的人情。相反,如果這個企業是我單獨自己開的,還可以說我不講人情,因為賺錢不賺錢是我個人的,可現在這個企業我的股份很低呀,大家都是大股東,不利于企業的行為,我如果同意了,等于是對大家利益的損害。我可能在公司里經常有些事情不講情義,人家在心里可能對我有不好的感覺,但是到最后企業發展了,搞得好了,大家都會理解的,覺得還是你這個帶頭人帶得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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